一個道地台北土生土長的學生,在到處碰壁一年以後來看我,他去看了海角七號,很有感觸的對我說:「老師,我和主角一樣也覺得『操他媽台北』,但是我要回哪裡去呢?我就是台北人,也不知道去哪裡?真的很羨慕他們這些鄉下人,能有地方回去,過過恬靜的農村生活,不要活在這個人吃人的台北叢林…」,他的這段話就讓我想到我年輕的時候也深受羅大佑的「鹿港小鎮」影響,高唱著「台北不是我的家,我的家鄉沒有霓虹燈…」,也曾經憧憬著簡單的鄉村生活,直到921發生,在南投山區待了八個月,我發現原來台北才是我的家。

過慣了城市生活,你很難想像出門一定要有交通工具的日子,前不著村後不著店,光是騎摩托車都要半個小時你才會找到ㄧ家小雜貨店,滿是蒼蠅在店內飛舞,你買什麼東西都會比有三聚輕鞍還要擔心;在台北連有一隻蚊子,你都會千方百計用電蚊拍把它找出來電死,更不用講我們經常用電蚊香、殺蟲劑來清潔家裡的習慣;在鄉下的夜晚,開任何電燈都像是捕蚊燈一樣,吸引了各式各樣的蚊蟲,有些還說不出名字,即使你買了農業用的殺蟲劑,各種昆蟲還是會前仆後繼的奔向燈光,所謂「飛蛾撲火」應該就是形容這個現象,只是「飛蛾」對一個台北人來說,看起來像「千軍萬馬」的昆蟲大軍。晚上睡覺不用蚊帳,你就是自尋死路,細皮嫩肉的都市人第二天鐵定變成象頭(豬頭是難以形容)。

蟲害還是小困擾,晚上十點萬家具寂,大家都早早就寢,過慣夜生活的台北人前幾天還會覺得很有趣,接下來的日子除了電視、DVD、電腦…,你就開始覺得無聊。至於農作生活,那更是台北人無法想像,一早三四點摸黑起床,在泥濘的農田裏、漆黑的竹林、果林裡,揮汗工作到中午,其中除了蟲,可能還有蛇,還有說不出名字的奇怪生物,比鬼月或萬聖節更加驚奇。下午沒有睡午覺的習慣?我勸你最好休息一下,接下來還要整理農具,或者整理收成的農作物,不是一路休息到吃晚飯。即使吃過晚飯,整理完家務,勤快的農家還會繼續準備明天要用的器具和物品(農藥、肥料…),最多大家閒聊一下,看個八點檔,就準備早早睡覺。喜歡這樣單調、簡單的生活嗎?

我的學生瞪大了眼睛,不知道該搖頭還是點頭。「過個一個禮拜,你會認為是渡假,過滿一個月,你就會想回台北了,當然如果你過滿三年,台北就變成懷念,因為就像那個我常講的窮人算命的笑話…」學生回神過來接口:「算命的告訴那個窮人,這輩子一直都會很窮,但是五十歲之後…,就會習慣了!」說完,我們相視著哈哈大笑。

沒錯,我們或許會習慣,不過離喜歡,甚至怡然自得、優游其間還有很大段距離。我們有許多憧憬和想像的理想,卻從沒有想要清楚的去認識它們,甚至帶著原來的習慣去到那個理想的國度討生活,當然,通常就是夢碎收場。鄉下人來到台北也是想要在繁華的都市一展長才,但是環境不一樣,如果沒有徹底的了解「台北國」的情況,就會像阿嘉一樣有著「操他媽的台北」的抱怨,但是就像他聽過中孝介的歌聲之後,他才能慢慢體會台北人為什麼會批評他唱歌太用力,本來環境不同,要求也就會大不相同。所以要抱怨環境的不公平與不合理之前,我們是不是要回過來思考,我們是否很清楚的了解這個環境的生存條件,而自己是否擁有在這個環境生存的特質?

會唱歌、喜歡唱歌不代表在「群星會」當中能脫穎而出,或許只能在廟會當中娛樂大眾;喜歡聊天,不意味著是傑出的業務,也許更適合做一名社工,更有可能只是在朋友之間很健談;喜歡繪畫,不一定是畢卡索再世,也許宮崎駿的生涯更適合你,或者插畫起家的幾米也是另一種選擇。自己的能力和環境上的競爭是互相影響的,不可能自己主觀的認識就能改變環境客觀的互動,有時候,基於對環境的認識,調整自己主觀的認知,才能讓自己逐漸找到自己「真正」的理想,往往「想像」反而是離自己的理想更遠。「離開台北可能是個過程,體會可能才是找到自己方法。」我想阿嘉也會同意我的看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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